狩秋

当生活变得相敬如宾,想想我吧。

【拔杯】一步之遥 03

前篇:02


    再度醒来之前,先钻入鼻腔里的是消毒水的气味。

    威尔睁开眼,他把自己撑起身,环视这个房间——被漆成蓝白色调的墙壁,床边静声运作的医疗仪器,他的右手边摆着一把椅子,上面合着一本书,显示曾经有人坐过那里——这里是医院。

    在威尔把目光从白色纱帘上收回来时,门被推开,传来脚步声,汉尼拔迈步进来。

    “你醒了?”他话语中蕴含的关切不似作假,“容我说句抱歉,威尔,在上次诊断中我们并没有发现问题……是脑炎。”

    “你不必为此道歉。”威尔摇了摇头,说。

    这次汉尼拔选择坦诚了他的病症,或许是因为他的症状看上去过于严重的原因?汉尼拔还对他留有兴趣,想必不愿意看见一件有趣的小玩意过快停工。

    “这所医院非常注重病人隐私,杰克不会知道你在这里。”汉尼拔保证道,他在椅子上落座,“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可以住我家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么,莱克特医生?”威尔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我相信我的判断。”汉尼拔回答,他注视着卷发的青年,“你的天性中始终有人性仁慈的一面,即使它被痛苦和迷惑所掩盖,威尔,它们现在依旧存在。”

    在这一点上汉尼拔并无欺瞒。

    他始终要做的,就是施加压力去打破那个仁慈熔铸的茧,将威尔释放出来,如同蝴蝶自毛虫蜕变一样,那会是一个痛苦但是值得的过程,届时他将非常乐意见证威尔的破蛹而出。

    现在这些压力已经暂且够了,汉尼拔估量着面前人的承受能力,眼下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这个问题两人都应当知道不可回避——昨晚那个吻,那份管中窥豹的感情,都是不在汉尼拔计划内的变数,在这个变数背后隐藏着一个汉尼拔并不了解的领域,汉尼拔深知自己对此知之甚少,而当这个领域的一角朝他悄然敞开时,他认为自己应当再多做准备。

    汉尼拔热衷于挑战,但是在挑战面前,理应当心。

    于是直到汉尼拔离开病房,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昨晚的任何事。

    距下午病人预约的时间还有数个小时,汉尼拔驱车前往沃尔夫查普,他应了威尔的请求,在这段时间里照料威尔的狗狗们。

    通向正门走廊旁边的地毯下,压着这座屋子的备用钥匙,汉尼拔用这把钥匙插入锁孔,顺时针转动,在齿轮咬合的响声里听见来自屋里客厅的一丝杂音。

    屋里有别的来客,看样子这位客人一定是不请自来。

    汉尼拔停顿片刻,空气中有影影绰绰的香水味被鼻腔捕捉,他心下明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钥匙在他手中转过最后一圈,汉尼拔推开门,与试图往二楼移动的红发女士打了个照面,“你好啊,劳兹小姐。”他毫不意外地说。

    弗雷迪 劳兹收回往台阶上迈的腿,转身站定,或许是她经历过过多类似场面的缘故,竟然在被人抓住非法入侵民宅的时候尚有心情拢了拢头发,露出一个镇静的微笑:“你好啊,莱克特医生。”

    记者。汉尼拔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这位小报记者像是挥着翅膀胡乱飞舞的蛾子,无孔不入,把它翅膀上的鳞粉挥洒到各个角落还洋洋得意。他能继续容忍她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的报道还有些用处。

    “或许劳兹小姐可以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汉尼拔说,他的目光移向弗雷迪随身的小挎包上。

    那里藏有一只袖珍的摄像机,众所周知弗雷迪和摄像机从不分离,注意到汉尼拔目光时弗雷迪把手臂缓慢移到背后,她试图掩人耳目,但显然是徒劳无功,汉尼拔的声音再度响起:”恐怕你得把包给我。“

    弗雷迪抓紧了她的手包,她试图反击:“或许我也可以问一下莱克特医生,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私闯民宅是很粗鲁的行为。“汉尼拔指出,”而我是应主人邀请——威尔曾经请求我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他的狗群,我只是代行职责而已。“

    “好了,给我。”汉尼拔对于这位小报记者没有太多的耐心,他打断弗雷迪还未出口的诡辩,面色坚硬上前一步,“我想你不会想要我诉诸暴力?”

    即使面对这位招人厌的小报记者,在弗雷迪最终明智的选择递给汉尼拔手包时他依旧说了句“谢谢”,出于礼貌,当然毫无诚意。

    他打开包,那里面果然躺着一只小巧摄像机,汉尼拔把它取出来递还给弗雷迪,可以看见对面劳兹脸上混合着不甘和愤怒的神色,弗雷迪伸手接过去,手脚麻利地删除了那些才拍的照片,她熟能生巧,甚至不用汉尼拔再度开口请求。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弗雷迪接过手包后说,她露出一幅挑衅神气,“毕竟这所房屋的主人现在还不能告我私闯民宅——他自己可还在逃中呢。”

    汉尼拔没有理睬弗雷迪的挑衅,只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目送红头发的女士踩着高跟鞋一路嗒嗒嗒地往门口走去。

    弗雷迪没有迈出门槛,她突然停了脚步。

    “莱克特医生,我不得不称赞你的高尚情操。”红发的小报记者扭过头,她紧盯着汉尼拔虚伪一笑,没等汉尼拔开口就迅速把话接下去,“你对每一个病人都是如此尽心尽责吗?还是格雷厄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性?”

    当然,弗雷迪并不期待汉尼拔的回应,在撂下这句话后她一眼收入汉尼拔的脸色,匆忙从门口离开。

    汉尼拔并不会把这句话当做威胁,实际上如果弗雷迪顺藤摸瓜到威尔如今所在也无所谓,他是故意为之,否则大可以在弗雷迪离开之后再现身,正如他对威尔说的那样,那所医院有很好的保密措施,不会透露出汉尼拔一星半点的信息,至于威尔被找到后入狱与否那全凭他的本事,有时候汉尼拔不介意命运帮自己做出小小选择,那会增添生活中不确定的乐趣——在两个选项都留有后手的时候。

    不消说,弗雷迪肯定会再度回来的,她紧盯自己想要的东西如同豺狼嗅寻腐肉,直到它们变成素材被粘贴在犯罪揭秘网上为止,汉尼拔没有采取其他行动,威尔屋里不可能有其他证据,而且,呃,毕竟他今天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帮威尔喂养他的狗狗。

    那些狗被关在隔间里,汉尼拔猜想弗雷迪是用食物做诱饵让饥肠辘辘的狗狗们聚集在一起,反锁上门方便她的调查,他打开门放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进了客厅,喂它们自己带过来的食物。

    “乖孩子。”在一只金毛犬温驯地趴在汉尼拔脚边时他叹息着说。

    说实话,在某些方面他能够理解威尔为什么那么喜欢狗了,毕竟比起某些粗鲁人类来说,狗实在要可爱许多。


    汉尼拔离开后,威尔拥有更多余裕开始思考。

    命运的三女神为他们纺出了新的纱线,而这条丝线的末端延伸向一条迷雾重重的路。

    今早在汉尼拔住处的那番交谈前,由于时间原因,他只先问了自己三个要紧的问题,而现在他需要深入思考并且剖析自己,在脑子里多了那么些记忆之后。

    威尔脑海中有一部分,对记忆融合后如今这个自己感到好奇。

    我想要哪种结局?他问自己。

    他闭上眼睛,像从前汉尼拔教他的那样去想象。

    我站在荒野上,齐大腿高野蛮生长的枯草丛里,面前是那位受人尊敬的心理医生。

    汉尼拔 莱克特,他的身体被鹿角穿透,手臂耷拉下来,他已经死了,赤身裸体,横陈在亘古的天幕下,皮肤呈一种死灰的青白,这种青白丝毫不损他永恒的美丽,阳光从他垂落的发间穿过。

    我围绕着尸体踱步,散漫而且自得地观赏自己打造的得意作品,感叹于这种完美的艺术性。

    我想要杀死你,我渴望成为你。

 太阳烘烤枯草枝的温暖气味骤然消散,威尔冷汗涔涔地从想象中挣扎出来,掐断了脑子里的这幅场景,不对,不是这样,他为什么会在现在对明尼苏达的那件案子移情?

    威尔 格雷厄姆把自己脸庞埋在张开的双掌里,他深呼吸,决定暂且把这次失误埋进脑子深处,或许是因为如今自己还有脑炎的缘故,毫无争议的,他对自己大脑的探查出了偏差。

    这时候有查房的医生进来,替他检查了吊点滴的速度,威尔几乎是怀着感激的心情任由医生询问一些例行问题,这至少阻止了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对了,有人托我给你带一些东西。”检查完毕,那位医生冲他眨了眨眼睛,“我和某位先生有着不错的私交。”

    威尔得到了换洗衣物和一个平板电脑,某先生如果乐意照顾人的话就能做到事无巨细,威尔这么想着,打开电脑。

    他现在的确需要了解一下情况,或者说是找点事情做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切萨皮克开膛手潜逃后恐怕外界掀起了新一轮的舆论风暴,如果没有更加翔实的证据出现,格雷厄姆是凶手的论断简直是板上钉钉。

    既然他没有入狱,汉尼拔打算什么时候放出米里亚姆?威尔思考着这个问题,一心二用地把搜索词条跳出来的网页往下滑。

    围绕切萨皮克开膛手的讨论简直是热火朝天,人们总是乐于追逐这种血腥和暴力交织的热点,杰克发布了会尽早把他缉拿归案的声明,小报记者们则孜孜不倦地试图挖掘案件的细节。

    威尔划动屏幕的手指顿了片刻,他长久地凝视一个标题并点进去,跳出来的是一个红色的熟悉页面。

    他浏览完这篇出自弗雷迪 劳兹之手的报道,在一张明显偷拍的照片里他的心理医生站在自己家的门口,看样子正准备合上门扉,这张照片配有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切萨皮克开膛手与其心理医生私交甚密”

    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网页右上角的叉。

    准时准点的,莱克特心理咨询室的门被敲响。

    汉尼拔喂完狗后就驱车回去,早在办公桌后读书等候,听见敲门声,他确认了一遍日程记录本上的名字,前去开门,“贝拉。”他微笑致意,侧身引导她进来,“下午好。”

    穿黑色裹身裙的贝拉,杰克 克劳福德的妻子向他点头,回应说:“下午好,莱克特医生。”

    她的声音柔和而且坚毅,汉尼拔欣赏她的特质,并且对此抱有尊重——抛却好友妻子的身份,贝拉也是一位令人钦佩的女性,在观察过许多人面临死亡时的涕泗横流后,在死亡面前依旧能够保持镇静姿态的贝拉值得这份尊重。

    贝拉在为访客准备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她身形修长,背脊挺直,身体上的痛苦也丝毫不损她的优雅,汉尼拔观察她的神色,“病人需要保持一个好心情。”他说。

    “当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时,没人能够拥有一个好心情。”贝拉没有责备汉尼拔的意思,只是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打住吧,莱克特医生,已经有许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了,至少我现在还感觉自己还好。”

    “内在的变化总是难以让人察觉。”汉尼拔颔首同意贝拉的这句话,”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变化。“他补充道。

    ”而且我也不能够责备任何人。“贝拉柔和地说,汉尼拔没有开口,他知道贝拉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

    “我知道,因为自己身患癌症而生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贝拉说,“我肺部那些迷路的小细胞只是想尽到自己的职责,杰克也不应当因为我而承担这些,但是……”

    她摇了摇头,把剩余的话湮灭在一声叹息中。

    “但是在夜深人静时,你依旧心怀怨怼。”汉尼拔平和地说,“这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贝拉,人面对迷雾重重的前方时会倾向于选择逃避,这是人的生物本能。”

    “你曾经有面对过迷雾重重的前方吗?莱克特医生。”她轻声问道,像是试图寻求一种支柱,“你曾经有过下意识逃避吗?”

    “有过。”汉尼拔这句话回答得很快。

    他略一顿,半真半假地承认道:“我曾以为我足够掌握了自己,但不久前才发现,时至今日,命运女神为我纺织的纱线末端也依旧藏在浓雾中。”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闲聊了一些琐事,对于贝拉来说心理治疗毫无意义,她只是需要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而已,而汉尼拔也乐意扮演这个角色。

    预约的时间段在谈话中转瞬而过,汉尼拔起身送贝拉出门,在门口杰克 克劳福德等待着,自从得知妻子身陷病魔折磨的痛楚后他总会抽出一些时间陪伴自己的伴侣,虽然他此刻还在为格雷厄姆的失踪焦头烂额,但依旧在妻子面前保持了笑容。

    他冲莱克特点了点头权作招呼,上前挽起妻子的手臂:“走吧,亲爱的。”

    汉尼拔微笑着目送两人背影离开,虽然努力地想要维持体态,贝拉已经不可避免的有些蹒跚,或许他应该加快一点进程,好让克劳福德在妻子最后一段时间里能有时间陪伴,他这样想。

    对于他承认的寥寥可数几个朋友,汉尼拔总是不吝于怀有善意。

-tbc-

茶杯看见弗雷迪这个标题时的第一反应是:劳兹什么时候被主编调到八卦情感板块了?

很显然如果他抱着这种想法打开报道肯定会大失所望的,因为劳兹小姐在耸人听闻的标题下依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XD   


(趁有兴致的时候多写点……我已经预见到不远的将来我会对这篇文百般嫌弃写不下去了,像我上篇坑掉的文那样

大纲还没走到三分之一,难受(趴)


评论 ( 12 )
热度 ( 95 )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狩秋 | Powered by LOFTER